2024年4月22日发(作者：衣晓灵)
第２６卷第１期
Ｖ０Ｉ．２６ Ｎｏ．１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ＡＮＺＨＯＵ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２０１０年２月
Ｆｅｂ．２０１Ｏ
“五个手指”的意象
——
解读毕飞宇的《睡觉》
仲 宁，沈 滨
（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泰州２２５３００）
［摘要］毕飞宇的《睡觉》再一次显示了他不凡的洞察世事的能力，用最小的故事反映出最敏感的社会问
题——包二奶现象。他通过小美的个人遭遇，向我们展示了悲剧的成因，引发我们深思这一社会现象的背后原
因，小说寄予了作家对美好社会理想的向往之情。
［关键词］意象；教育；道德；期待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７．４２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５８２３（２０１０）０１－００４５－０３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ｎ ＢＩ Ｆｅｉ—ｙｕ’Ｓ Ｓｌｅｅｐ
ＺＨＯＮＧ Ｎ讯ｇ，ＳＨＥＮ Ｂｉｎ
（Ｔａｉｚｈｏｕ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Ｃｏｌｌｅｇｅ，Ｔａｉｚｈｏｕ ２２５３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Ｉ Ｆｅｉ—ｙｕ’ Ｓｌｅｅｐ ｄｅｍｏｎｓｔｒａｔｅｄ ｈｉｓ ｋｅｅｎ ｉｎｓｉｇｈｔ ｉｎｔｏ ｍａｔｔｅｒｓ ｏｎｃｅ ａｇａｉｎ．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ｓｍａｌｌｅｓｔ ｓｔｏｒｙ，ｔｈｅ ｎｏｖｅｌ
ｒｅｆｌｅｃｔｅｄ“ｋｅｅｐｉｎｇ ａ ｃｏｎｃｕｂｉｎｅ”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ｎ，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ｓｅｎｓｉｔｉｖｅ ｓｏｃｉａｌ ｐｒｏｂｌｅｍ．Ｘｉａｏ Ｍｅｉ，ａｎ ｉｍａｇｅ ｏｆ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 ｉｎ ｔｈｅ
ｎｏｖｅｌ，ｓｈｏｗｅｄ ＵＳ ｔｈｅ ｃａｕｓ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ａｎｄ ｌｅｔ ＵＳ ｔｏ ｐｏ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ｓｏｃｉａｌ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ｏｆ ｔｈｉｓ 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ｉｍａｇｅ；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ｍｏｒａｌｉｔｙ；ｅｘｐｅｃｔａｔｉｏｎ
毕飞宇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他总是能够抓住
当下最揪心的问题，冷静客观地剖析给我们看；他
总是能够对叙事内蕴进行巧妙处理，对潜在人性进
行冷静逼视；他的叙述节奏总是轻缓得当，不忘了
对叙事细节进行精致化的描摹。
地上头顶头睡“素觉”，看到对方不情愿的样子，小
美果断地伸出一只手，张开了５个手指。就这样，
小美居然睡着了，感受到从未有的大舒坦和大自
在。小美进而提出要请小伙子接吻，“他们相互
看，有了亲吻的迹象。这时候，小美的余光看到了
一
《睡觉》讲述的是一个叫小美的女孩的故事，
小美大学毕业就“入了行”，从没恋爱过的她跟了
温文尔雅、不失浪漫的“先生”，一个浙江的大她二
样东西，是小伙子的一只手，它张开了，一共有五
个手指头。” 小美实现了她对男女情感追求的那
种说不出的宁静、美好与生动，但这纯真的脉脉温
十岁的有钱男人，“先生”的真正目的只是要正值
青春的小美为自己生个男孩，因为在浙江的妻子已
经给他生了３个女儿，而且说什么都不再生了。一
情都被象征了交易的“五个手指”扭曲了。小说结
尾的“五个手指”给人无尽的思考。
一
、
“五个手指”让大学教育羞愧
次偶然，小美因为遛狗结识了一位也是刚刚毕业没
有工作的小伙子，结果唤起了她大学时一次“疑似
毕飞宇用了一个艳俗的开头——两只小狗的
当街交配，这是小说的一个埋伏。其中公狗的主
恋爱”的心跳回忆。突发奇想的她请小伙子在草
人——小美，第一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小美只好
［基金项目］江苏省“青蓝工程”资助项目（批准文号：苏教师［２００８］３０）成果。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１一Ｏ７
［作者简介］仲宁（１９７３一），江苏兴化人，江苏省泰 Ｉ＇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语文课程和
教学论、文学研究。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第２６卷
立在那里，满脸都涨得通红，不知所措了”，“地面
上的场景越来越火爆，小美实在装不下去了，脸很
涨，似乎比平时扩大了一圈。她低下头，想训斥，又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不好这样
子的！” 显然，小美是一个矜持的女孩。而作家
接下来交待的一切事实让人大吃一惊，小美，这个
文静的害羞的女孩，已经是一个被包养的二奶了！
她被谁包养，这不重要，小说里只用了“先生”一个
嗳昧的词语代替，从生理需求来说他是丈夫，从金
钱需求来说他是嫖客。更令人震惊的是，小美上过
大学，学的是幼教专业，还是教育系的优等生，在认
识先生之前，在外面做过五六个月卖淫嫖娼这样的
事情。但是，我们怎么也看不到小美身上那种淫荡
之气，相反，在她出卖肉体的同时，她总是保持精神
上的高贵，渴求那种纯洁无暇的情感。这更让我们
疑惑与心痛。
在整部小说里，关于大学生活，作家选了几个
镜头，然而就是这几个镜头却不能不让人深思。一
个镜头是小美参加校团委举办的社会实践，内容就
是暴走井冈山，最后他们来到一间大教室，“一进
教室，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撂倒在草席上。带队老师
用他的胳膊撑住门框，严肃地指出，这是一堂必修
课，今晚我们就睡在地上”。ｌｌ 这样的教育，毋庸置
疑，就是我们传统中的吃苦耐劳教育，但是显然，当
优等生小美经过这样的锻炼以后，并没有找到工
作，以至于后来走上了无奈的道路。而在社会上，
她所用到的恰恰是学校里从来不会学到的东西，甚
至是师长们鄙视的一套——“她能把每一次交配
都上升到做爱。为了蛊惑先生，小美在床上施展了
她的全部才华，比‘卖’的时候更像卖。书到用时
方恨少啊。她的体态是痴狂的，她的呻吟乃至尖叫
也是痴狂的，很专业。”ｌｌ 这不能不说是作家给大
学教育的一个极大的反讽。虽然一个小美不能代
表整个大学教育的结果，可毕竟现实中像小美这样
的结局并不少见。
我们的大学教育更注重的是专业能力，可是当
专业能力与现实脱钩后，就只剩下无奈了。小美把
她的专业——幼儿教育用在了培养一只狗“泰迪”
的身上，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在当下，大学生
就业已经成了一个大难题，每年的人才市场上人头
攒动，要的是经验，要的是学历。使大学生困惑的
是有了学历没有经验，有了经验的没有学历，一次
次的受挫，最终只能走上一条不归路。我们的学校
在每年统计就业率的时候，毫不脸红地夸张数据，
可是就是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而女生在就业时
遇到的阻力就更大了。小说里正面写了２个大学
生，一男一女，正好都是大学毕业后工作没着落的
人。唯一一个侧面写到的那个小美心中的白马王
子，毕业后在市政府工作，追求仕途的白马王子，在
邮件里回复小美，语气斯文，却官腔官调，毫无情
感——“没有忘，你是一个好同志”。而那个“阿拉
斯加”的主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离不开金钱，
哪怕是面对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时，也不忘了张开五
个手指头。
二、“五个手指”下的社会道德滑坡
在小美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了社会的一个角
落，像小美一样的群体，他们住在高档社区，有着姣
好的面容与慵懒的神情，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调情
却缺乏独立生存的能力，于是在生活的驱赶与利诱
之下，她们选择了“二奶”的身份。她们内心孤单，
没有朋友也不知如何交友；她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
除了性器官的偶尔接触就只剩下银行卡上的数字
与密码遥遥相寄；她们终日在死寂的空房间里游来
荡去，与宠物一道等待雇主临幸。
小美的悲剧不是一个个案，这是群体悲剧，而
小说结尾的五个手指的意象更是社会道德滑坡的
一
个暗示。人已经完全被物化，成为金钱的奴隶，
这是何等的悲哀啊！友谊物化了，亲情物化了，爱
情物化了，在我们庄严宣布我们的社会进入小康社
会的同时，我们的精神家园却已荒芜，这不能不引
起我们重视和深思。
尽管像小美这样的女孩子已经上了大学，还是
大学里的优等生，但教育没法改变社会的不公正待
遇，当就业成为一大难题时，当思想遇到动摇时，道
德的底线就会被冲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报告
《当代中国社会流动》指出，从１９４９到２００１年，父
亲的干部身份是影响子女获得干部身份的最主要
因素。父亲具有权利资本的那些人比一般人更易
于成为干部。一些在实权部门担任要职的，一般将
子女、亲戚安排在本系统内，也有一些人从而得以
将自己的子女、亲戚安插在其他权利系统内。 像
小美这样的优等生，经过多年的努力和付出，找到
一
份好的工作是父母的殷切希望，也是自己梦寐以
求的，但当依靠一定的社会资本寻找工作这样的规
则显性化时，当面临严峻的就业市场时，所有的理
想都可能一下子被击碎，依靠他人的力量来成就自
第１期 仲宁等：“五个手指”的意象 ４７
己的理想就成为一条重要途径。
目前，经济全球化加速了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和
两种价值观念的碰撞，在功利主义、实用主义这样
一
残疾人自强不息而感慨时，他却用《推拿》向我们
展示了黑暗世界里的不平；现在当我们为大学生提
高就业率而鼓劲时，他却用《睡觉》再一次向我们
展示了生活的残酷和无奈。他不去讲那些宏大的 些西方社会思潮的影响下，相当一部分人在思想
上崇尚金钱，信奉拜金主义，在行为表现上追求物
质享受，讲求感官快乐。这样的一种社会道德滑坡
历史命题，但他讲述的这些零零碎碎的小故事没有
一
个不与当下生活息息相关，不与国家命运紧密相
的背景下，很多女大学生认为被包养不过是生活的
一
种方式，一种赚钱的方式。而社会上性观念的日
益开放，包二奶成为见怪不怪的事，很多有钱或有
权者，利用手中的金钱和权利来诱骗年轻女性走上
这条路。在当下，包二奶的行为大多不公开以夫妻
名义生活，很难取证其构成同居，因而不能用法律
的手段来制裁，这使得这股风气愈演愈烈。缺乏了
法律的监管，缺乏了舆论的监督，缺乏了内心的自
我约束，这种道德滑坡不可避免。
三、“五个手指”掩盖不了作家深情的期待
庆幸的是小美和皇家别墅苑里“傻ｘ”一样的
二奶还是有所区别的，她的精神世界还保留对美好
情感的向往，特别是对学生时代那个“素觉”的留
恋——没有任何企求，没有任何利益，甚至只是一
种精神世界的满足而已。小美是个追梦者，当她遛
狗遇到和她一样大学毕业没着落的“阿拉斯加”的
主人时，她希望同命相连的人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睡一个素觉，重回年轻岁月，甚至她还想轻轻吻一
下这个英俊干净斯文的男孩，让自己大学时代那个
遗憾圆满，然而，男孩没忘了来张开自己的手指，那
是一个暗示：一次接吻和睡素觉一样也要五百。小
说戛然而止，留下的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不
禁要发问：是谁夺走了我们的纯洁，是谁扼杀了我
们的幸福？
既然现实已是如此，作为有责任心的作家，对
社会问题的暴露，不在讨伐，而在忧虑。文学最重
要的价值就在于对于现实社会道德现象的描写、评
论和思考，甚至文学被用于某种伦理道德的载体，
以实现某种教诲的目的。
阅读毕飞宇的作品，最深刻的感受就是他不是
一
个随大流的作家，而是一个有着高度使命感的作
家。他始终和生活保持最紧密的联系，却又从来不
附和当下最主流的声音。当我们为农村改革开放
带来的巨大改变而欢呼时，他却用《哺乳期的女
人》提醒我们当农民走向城市获取财富以后，他们
的孩子却在精神上有着无法弥补的创伤；当我们为
连。
小美的悲剧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也是社会的
悲剧。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诗学》中关于悲剧的
定义强调了文学的伦理道德功能，指出悲剧通过模
仿而“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
冶”。ｌ４ 陶冶性情，净化灵魂，这是悲剧要达到的效
果，也是它的伦理功能。《睡觉》不能不使我们深
思那些看似寻常的悲剧现象，它激醒我们麻木的灵
魂，迫使我们要去寻找悲剧的源头。小说的结尾并
没有交待小美的结局，我们不禁深深担忧，当她容
颜已逝，青春不在的时候，她将怎样生存，她那颗原
本纯洁的心灵会不会也和身体一样被玷污？而那
位“阿拉斯加”的主人，更让人加深了怀疑，一个事
事用钱来衡量一切的男子，他是否也是被女富豪包
养者？
文学创作应该有益于善而不是纵容恶，作品的
伦理价值在于要净化人的情感并引导人向善。小
说的结局用五个手指的意向，可以说是和过去说声
再见，重新把握好现在的一切。我想这是作家的巧
妙安排，它既是对现实的强烈讽刺，又是一种深情
期待。他深情期待社会的风气如小说中的景色描
写，“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面就是蓝天和白云，开阔
的草地，一碧如洗，这样的好风景，好天气，金子一
般。’’［ ］
［参考文献］
［１］ 毕飞宇．睡觉［Ｊ］．人民文学，２００９，（１０）．
［２］ 吴湘韩．哪些人更容易成为“国家与社会管理者”
［Ｎ］．中国青年报，２００４—７～３０．
［３］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Ｊ］．
外国文学研究，２００４，（５）．
［４ Ｊ 亚里士多德，罗念生译．诗学［Ｍ］．北京：人民文学出
版社．１９６２．
［责任编辑：金晓霞］
2024年4月22日发(作者：衣晓灵)
第２６卷第１期
Ｖ０Ｉ．２６ Ｎｏ．１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ＡＮＺＨＯＵ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２０１０年２月
Ｆｅｂ．２０１Ｏ
“五个手指”的意象
——
解读毕飞宇的《睡觉》
仲 宁，沈 滨
（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泰州２２５３００）
［摘要］毕飞宇的《睡觉》再一次显示了他不凡的洞察世事的能力，用最小的故事反映出最敏感的社会问
题——包二奶现象。他通过小美的个人遭遇，向我们展示了悲剧的成因，引发我们深思这一社会现象的背后原
因，小说寄予了作家对美好社会理想的向往之情。
［关键词］意象；教育；道德；期待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７．４２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５８２３（２０１０）０１－００４５－０３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ｎ ＢＩ Ｆｅｉ—ｙｕ’Ｓ Ｓｌｅｅｐ
ＺＨＯＮＧ Ｎ讯ｇ，ＳＨＥＮ Ｂｉｎ
（Ｔａｉｚｈｏｕ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Ｃｏｌｌｅｇｅ，Ｔａｉｚｈｏｕ ２２５３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Ｉ Ｆｅｉ—ｙｕ’ Ｓｌｅｅｐ ｄｅｍｏｎｓｔｒａｔｅｄ ｈｉｓ ｋｅｅｎ ｉｎｓｉｇｈｔ ｉｎｔｏ ｍａｔｔｅｒｓ ｏｎｃｅ ａｇａｉｎ．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ｓｍａｌｌｅｓｔ ｓｔｏｒｙ，ｔｈｅ ｎｏｖｅｌ
ｒｅｆｌｅｃｔｅｄ“ｋｅｅｐｉｎｇ ａ ｃｏｎｃｕｂｉｎｅ”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ｎ，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ｓｅｎｓｉｔｉｖｅ ｓｏｃｉａｌ ｐｒｏｂｌｅｍ．Ｘｉａｏ Ｍｅｉ，ａｎ ｉｍａｇｅ ｏｆ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 ｉｎ ｔｈｅ
ｎｏｖｅｌ，ｓｈｏｗｅｄ ＵＳ ｔｈｅ ｃａｕｓ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ａｎｄ ｌｅｔ ＵＳ ｔｏ ｐｏ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ｓｏｃｉａｌ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ｏｆ ｔｈｉｓ 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ｉｍａｇｅ；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ｍｏｒａｌｉｔｙ；ｅｘｐｅｃｔａｔｉｏｎ
毕飞宇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他总是能够抓住
当下最揪心的问题，冷静客观地剖析给我们看；他
总是能够对叙事内蕴进行巧妙处理，对潜在人性进
行冷静逼视；他的叙述节奏总是轻缓得当，不忘了
对叙事细节进行精致化的描摹。
地上头顶头睡“素觉”，看到对方不情愿的样子，小
美果断地伸出一只手，张开了５个手指。就这样，
小美居然睡着了，感受到从未有的大舒坦和大自
在。小美进而提出要请小伙子接吻，“他们相互
看，有了亲吻的迹象。这时候，小美的余光看到了
一
《睡觉》讲述的是一个叫小美的女孩的故事，
小美大学毕业就“入了行”，从没恋爱过的她跟了
温文尔雅、不失浪漫的“先生”，一个浙江的大她二
样东西，是小伙子的一只手，它张开了，一共有五
个手指头。” 小美实现了她对男女情感追求的那
种说不出的宁静、美好与生动，但这纯真的脉脉温
十岁的有钱男人，“先生”的真正目的只是要正值
青春的小美为自己生个男孩，因为在浙江的妻子已
经给他生了３个女儿，而且说什么都不再生了。一
情都被象征了交易的“五个手指”扭曲了。小说结
尾的“五个手指”给人无尽的思考。
一
、
“五个手指”让大学教育羞愧
次偶然，小美因为遛狗结识了一位也是刚刚毕业没
有工作的小伙子，结果唤起了她大学时一次“疑似
毕飞宇用了一个艳俗的开头——两只小狗的
当街交配，这是小说的一个埋伏。其中公狗的主
恋爱”的心跳回忆。突发奇想的她请小伙子在草
人——小美，第一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小美只好
［基金项目］江苏省“青蓝工程”资助项目（批准文号：苏教师［２００８］３０）成果。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１一Ｏ７
［作者简介］仲宁（１９７３一），江苏兴化人，江苏省泰 Ｉ＇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语文课程和
教学论、文学研究。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第２６卷
立在那里，满脸都涨得通红，不知所措了”，“地面
上的场景越来越火爆，小美实在装不下去了，脸很
涨，似乎比平时扩大了一圈。她低下头，想训斥，又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不好这样
子的！” 显然，小美是一个矜持的女孩。而作家
接下来交待的一切事实让人大吃一惊，小美，这个
文静的害羞的女孩，已经是一个被包养的二奶了！
她被谁包养，这不重要，小说里只用了“先生”一个
嗳昧的词语代替，从生理需求来说他是丈夫，从金
钱需求来说他是嫖客。更令人震惊的是，小美上过
大学，学的是幼教专业，还是教育系的优等生，在认
识先生之前，在外面做过五六个月卖淫嫖娼这样的
事情。但是，我们怎么也看不到小美身上那种淫荡
之气，相反，在她出卖肉体的同时，她总是保持精神
上的高贵，渴求那种纯洁无暇的情感。这更让我们
疑惑与心痛。
在整部小说里，关于大学生活，作家选了几个
镜头，然而就是这几个镜头却不能不让人深思。一
个镜头是小美参加校团委举办的社会实践，内容就
是暴走井冈山，最后他们来到一间大教室，“一进
教室，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撂倒在草席上。带队老师
用他的胳膊撑住门框，严肃地指出，这是一堂必修
课，今晚我们就睡在地上”。ｌｌ 这样的教育，毋庸置
疑，就是我们传统中的吃苦耐劳教育，但是显然，当
优等生小美经过这样的锻炼以后，并没有找到工
作，以至于后来走上了无奈的道路。而在社会上，
她所用到的恰恰是学校里从来不会学到的东西，甚
至是师长们鄙视的一套——“她能把每一次交配
都上升到做爱。为了蛊惑先生，小美在床上施展了
她的全部才华，比‘卖’的时候更像卖。书到用时
方恨少啊。她的体态是痴狂的，她的呻吟乃至尖叫
也是痴狂的，很专业。”ｌｌ 这不能不说是作家给大
学教育的一个极大的反讽。虽然一个小美不能代
表整个大学教育的结果，可毕竟现实中像小美这样
的结局并不少见。
我们的大学教育更注重的是专业能力，可是当
专业能力与现实脱钩后，就只剩下无奈了。小美把
她的专业——幼儿教育用在了培养一只狗“泰迪”
的身上，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在当下，大学生
就业已经成了一个大难题，每年的人才市场上人头
攒动，要的是经验，要的是学历。使大学生困惑的
是有了学历没有经验，有了经验的没有学历，一次
次的受挫，最终只能走上一条不归路。我们的学校
在每年统计就业率的时候，毫不脸红地夸张数据，
可是就是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而女生在就业时
遇到的阻力就更大了。小说里正面写了２个大学
生，一男一女，正好都是大学毕业后工作没着落的
人。唯一一个侧面写到的那个小美心中的白马王
子，毕业后在市政府工作，追求仕途的白马王子，在
邮件里回复小美，语气斯文，却官腔官调，毫无情
感——“没有忘，你是一个好同志”。而那个“阿拉
斯加”的主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离不开金钱，
哪怕是面对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时，也不忘了张开五
个手指头。
二、“五个手指”下的社会道德滑坡
在小美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了社会的一个角
落，像小美一样的群体，他们住在高档社区，有着姣
好的面容与慵懒的神情，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调情
却缺乏独立生存的能力，于是在生活的驱赶与利诱
之下，她们选择了“二奶”的身份。她们内心孤单，
没有朋友也不知如何交友；她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
除了性器官的偶尔接触就只剩下银行卡上的数字
与密码遥遥相寄；她们终日在死寂的空房间里游来
荡去，与宠物一道等待雇主临幸。
小美的悲剧不是一个个案，这是群体悲剧，而
小说结尾的五个手指的意象更是社会道德滑坡的
一
个暗示。人已经完全被物化，成为金钱的奴隶，
这是何等的悲哀啊！友谊物化了，亲情物化了，爱
情物化了，在我们庄严宣布我们的社会进入小康社
会的同时，我们的精神家园却已荒芜，这不能不引
起我们重视和深思。
尽管像小美这样的女孩子已经上了大学，还是
大学里的优等生，但教育没法改变社会的不公正待
遇，当就业成为一大难题时，当思想遇到动摇时，道
德的底线就会被冲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报告
《当代中国社会流动》指出，从１９４９到２００１年，父
亲的干部身份是影响子女获得干部身份的最主要
因素。父亲具有权利资本的那些人比一般人更易
于成为干部。一些在实权部门担任要职的，一般将
子女、亲戚安排在本系统内，也有一些人从而得以
将自己的子女、亲戚安插在其他权利系统内。 像
小美这样的优等生，经过多年的努力和付出，找到
一
份好的工作是父母的殷切希望，也是自己梦寐以
求的，但当依靠一定的社会资本寻找工作这样的规
则显性化时，当面临严峻的就业市场时，所有的理
想都可能一下子被击碎，依靠他人的力量来成就自
第１期 仲宁等：“五个手指”的意象 ４７
己的理想就成为一条重要途径。
目前，经济全球化加速了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和
两种价值观念的碰撞，在功利主义、实用主义这样
一
残疾人自强不息而感慨时，他却用《推拿》向我们
展示了黑暗世界里的不平；现在当我们为大学生提
高就业率而鼓劲时，他却用《睡觉》再一次向我们
展示了生活的残酷和无奈。他不去讲那些宏大的 些西方社会思潮的影响下，相当一部分人在思想
上崇尚金钱，信奉拜金主义，在行为表现上追求物
质享受，讲求感官快乐。这样的一种社会道德滑坡
历史命题，但他讲述的这些零零碎碎的小故事没有
一
个不与当下生活息息相关，不与国家命运紧密相
的背景下，很多女大学生认为被包养不过是生活的
一
种方式，一种赚钱的方式。而社会上性观念的日
益开放，包二奶成为见怪不怪的事，很多有钱或有
权者，利用手中的金钱和权利来诱骗年轻女性走上
这条路。在当下，包二奶的行为大多不公开以夫妻
名义生活，很难取证其构成同居，因而不能用法律
的手段来制裁，这使得这股风气愈演愈烈。缺乏了
法律的监管，缺乏了舆论的监督，缺乏了内心的自
我约束，这种道德滑坡不可避免。
三、“五个手指”掩盖不了作家深情的期待
庆幸的是小美和皇家别墅苑里“傻ｘ”一样的
二奶还是有所区别的，她的精神世界还保留对美好
情感的向往，特别是对学生时代那个“素觉”的留
恋——没有任何企求，没有任何利益，甚至只是一
种精神世界的满足而已。小美是个追梦者，当她遛
狗遇到和她一样大学毕业没着落的“阿拉斯加”的
主人时，她希望同命相连的人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睡一个素觉，重回年轻岁月，甚至她还想轻轻吻一
下这个英俊干净斯文的男孩，让自己大学时代那个
遗憾圆满，然而，男孩没忘了来张开自己的手指，那
是一个暗示：一次接吻和睡素觉一样也要五百。小
说戛然而止，留下的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不
禁要发问：是谁夺走了我们的纯洁，是谁扼杀了我
们的幸福？
既然现实已是如此，作为有责任心的作家，对
社会问题的暴露，不在讨伐，而在忧虑。文学最重
要的价值就在于对于现实社会道德现象的描写、评
论和思考，甚至文学被用于某种伦理道德的载体，
以实现某种教诲的目的。
阅读毕飞宇的作品，最深刻的感受就是他不是
一
个随大流的作家，而是一个有着高度使命感的作
家。他始终和生活保持最紧密的联系，却又从来不
附和当下最主流的声音。当我们为农村改革开放
带来的巨大改变而欢呼时，他却用《哺乳期的女
人》提醒我们当农民走向城市获取财富以后，他们
的孩子却在精神上有着无法弥补的创伤；当我们为
连。
小美的悲剧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也是社会的
悲剧。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诗学》中关于悲剧的
定义强调了文学的伦理道德功能，指出悲剧通过模
仿而“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
冶”。ｌ４ 陶冶性情，净化灵魂，这是悲剧要达到的效
果，也是它的伦理功能。《睡觉》不能不使我们深
思那些看似寻常的悲剧现象，它激醒我们麻木的灵
魂，迫使我们要去寻找悲剧的源头。小说的结尾并
没有交待小美的结局，我们不禁深深担忧，当她容
颜已逝，青春不在的时候，她将怎样生存，她那颗原
本纯洁的心灵会不会也和身体一样被玷污？而那
位“阿拉斯加”的主人，更让人加深了怀疑，一个事
事用钱来衡量一切的男子，他是否也是被女富豪包
养者？
文学创作应该有益于善而不是纵容恶，作品的
伦理价值在于要净化人的情感并引导人向善。小
说的结局用五个手指的意向，可以说是和过去说声
再见，重新把握好现在的一切。我想这是作家的巧
妙安排，它既是对现实的强烈讽刺，又是一种深情
期待。他深情期待社会的风气如小说中的景色描
写，“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面就是蓝天和白云，开阔
的草地，一碧如洗，这样的好风景，好天气，金子一
般。’’［ ］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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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金晓霞］